張恆從冀州南下時,正是早春時節。
如今欲歸去之時,已是焜黃葉衰,一片晚秋景象。
前後歷時,足有四個多月。
好在終於幹掉了董卓,掌控了天子,並接收了數萬西涼大軍,也算收穫頗豐。
終於到了該走的時候。
從雒陽到徐州,足有千里之遙,部隊帶着家眷,非得一個多月不能抵達。
萬一路途不順,在兗州境內耽擱下來,就更不知要耗費多少時間。
真等到冬日來臨,大雪封路之時,不能前進倒是小事,隨行的十多萬人怕是會死傷慘重。
而臨走之前的最後一件事,便是除掉某位忠臣孝子。
「子龍,那日在宮中,你曾與呂布對峙片刻。如何,此人可有把握對付?」
「長史要對付呂奉先?」趙雲一挑眉,有些驚訝道。
「怎麼,子龍沒有把握拿下此人?」張恆笑道。
趙雲沉默了,片刻之後才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張恆看得有些奇怪,「什麼意思?」
趙雲嘆了口氣,聲音低沉道:「呂奉先此人……乃是末將生平僅見的高手,一對一的情況下,無論是馬戰還是步戰,末將都沒有把握拿下此人。但若是生死相搏,末將也不懼他,最多不過同歸於盡罷了。
說來慚愧,末將武藝拙劣,倒是讓長史見笑了。」
這個答案沒有出乎張恆的意料,甚至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莫說趙雲,就算把關羽拉過來,也不敢說穩贏呂布,更遑論直接拿下了。
「子龍不必妄自菲薄,普天之下,又有何人敢言穩勝呂布。」
說着,張恆又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張繡。
「伯淵,你怎麼說,能不能打贏呂布?」
張繡面色一垮,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一縷尷尬。
長史,你這不是刁難我嘛!
小白臉都打不贏,我又如何能打贏?
張恆笑了笑,很識趣地沒有繼續追問。
「好了,伯淵也不必為難,咱們倒也沒必要和呂布單打獨鬥。我已安排好了一切,只是人數不多,為防萬一,還得請你們二人前去壓陣。
今晚就動手,無論如何,都要送溫侯去見董相。君子有成人之美,咱們讓他們父子相見,也算仁至義盡了,」
「遵命!」
趙雲和張繡一起抱拳道。
……
夜涼如水。
司空獄前,田景看着賈詡,以及他身後一百多名全副武裝的禁軍,目光中露出一絲興奮。
真的,竟然是真的!
賈文和居然真的要殺呂布!
管他有什麼目的,只要能為相國報仇就好!
見到田景的表情,賈詡笑了,招手命麾下送上來一副鎧甲遞給田景。
「多謝!」
田景從賈詡一拱手,也不廢話,立刻開始着甲。
「田主簿,一百人夠嗎?」賈詡問道。
「百名甲士,足以!」
田景重重一點道,眼中滿是堅定。
賈詡點頭道:「既如此,還請田主簿奮力殺賊,事成之後,賈某會向朝廷給你討一封赦免詔書。」
「少來這套!」
田景卻不信賈詡的鬼話,不屑地冷笑道:「什麼赦免詔書,今日之事,不管成與不成,事後你都必定殺我滅口!」
「賈某斷無相害之心,田主簿何必如此偏執。」賈詡苦笑着解釋道。
「我又非三歲小兒,豈會信你這等鬼話。不過也無所謂了,只要能誅殺呂布逆賊,死又何懼!」
見田景油鹽不進,賈詡也不再說什麼,轉而奉上了一柄長劍。
「城中禁軍與繡衣執法皆已支開,今夜,請田主簿盡情施為!」
田景沖賈詡一抱拳,接過佩劍猛地大吼一聲。
「出發!」
百人隊伍在田景的帶領下開始前進,浩浩蕩蕩沖向街頭。
劍鋒所向之處,正是溫侯府!
賈詡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隊伍,目光若有所思。
這時候,三道人影從暗中顯出,正是趙雲、董璜與張繡。
董璜也看向了田景離去的方向,目光中帶着一絲不忍。
畢竟是董卓的死忠,他不忍看田景赴死。
猶豫片刻,董璜對賈詡道:「賈先生,長史可否……」
賈詡笑了,「怎麼,公子以為我方才說的是假話?」
「難道……」董璜眼中閃過一抹光亮。
「不錯,此乃長史之命。」賈詡點了點頭。
他剛才並沒有騙田景,而是真的會放他一條生路。
誰都知道,殺人滅口是最好的選擇。
但張恆憐其忠義,非要給他一個活命的機會,雖然不能明着討一封赦免詔書,但暗中留他一命卻非難事。
「長史仁德!」
董璜感慨了一聲,這次倒是真心實意。
「長史固然仁德,但奈何有人不信。再者,呂奉先有虓虎之勇,即便困獸猶鬥,也危險之極。田主簿能否活命,得看他能否撐過今晚。」
聞言,董璜不禁神情一肅,目光中流露出濃烈的恨意。
董卓那被撕成幾片的屍體早已腐爛,頭顱還懸掛在雒陽城頭。而始作俑者卻加官進爵,風光無兩,這讓董璜如何能夠接受!
「呂布的狗頭,我要親手斬下!」
董璜一字一頓道,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賈詡頷首道:「可以,不過還得等他力竭之時,不然公子怕是難以近身。」
董璜點了點頭,恨意並沒有讓他失去理智。
……
城外軍營,中軍大帳內。
張恆看着眼前的李儒,笑道:「大軍到了?」
李儒點了點頭,「大軍已至城外二十里,隨時可以接管雒陽。」
這幾天李儒之所以沒露面,是因為他去了廣成關,接收段煨手中的兩萬西涼軍去了。
如今率大軍歸來,正好與張恆做個交接。
「倒是來得恰是時候,正好我也快走了。」張恆淡淡道。
「何時離開?」李儒問道。
「還有一件事,做完了就走。」
「何事?」李儒繼續問道。
張恆笑了,「為咱們的董相國報仇。」
聞言,李儒微微一愣,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精彩。
害死董卓的始作俑者,居然要揚言為董卓報仇,實在讓李儒有些難繃。
沉默片刻後,李儒才開口問道:「你與呂布有仇怨?」
其實就算張恆不殺呂布,等李儒掌控了雒陽之後,也絕對不會放過他。
張恆搖了搖頭,「我與他並無怨仇。」
「無冤無仇,卻要置他於死地?」李儒明顯不信。
張恆笑了,笑容中帶着一抹冷意與不屑。
「我殺他,與他何干。有人希望他死,我便順手為之罷了。」
張恆的語氣很輕,聲音也不大,宛若在訴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無雙戰將呂奉先,在他的口中,宛若一隻可以隨手捏死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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