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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

    天高九重之上，其風已是酷烈已極，三十六重天闕之上的風暴，足可泯滅世間絕大多數物什。

    嗡~

    一處高懸於穹天之上的島嶼之中，楊間負手而立，滾滾靈炁如一條條巨龍長江般沒入其身軀之中。

    天海有天三十六重，每一重皆為大能所開闢，匯聚諸界之運而成，更承受着來自於諸界的絕大多數靈炁之潮。

    大羅天上，靈炁幾如實質，且不如外界那般暴戾，甚至不必刻意吞吸，就可被其間生靈所吸納。

    於這處孤島之上，楊間俯瞰着這座好似無垠的天地。

    天海界，有天三十六，有地七十二，大羅天乃是至尊至貴之地，也匯聚着最多的神佛。

    天庭，就立於此間，而天庭諸部，諸部大神，也多在此界。

    當！

    有鐘聲迴蕩在穹天之上，悠長而洪亮，聞聽者無不心神澄明，如受洗禮。

    這是神庭至寶，晨鐘，九劫之年，千萬年未見得響一次，而如今，

    僅僅這這兩百餘年間，楊間已聽過了上百次之多。

    而每一次鐘聲迴響，就意味着，有一尊九劫大神通者歷劫重生歸來。

    「晨鐘八響？這次又是哪位歸來？」

    島嶼中，李二一百無聊賴。

    初入神話中的天海，他頗為興奮激動，可到得如今，卻只覺枯燥乏味。

    他可不想做一個沒有看客的說書先生。

    但……

    「諸部屬神歸來，晨鐘一響，諸部正神歸來，晨鐘三響，晨鐘九響是有諸部之主歸來，這八響……」

    楊間自語着：

    「會是誰？」

    兩百年間，他鮮少出此島嶼，可對於大羅天、天庭的諸般秘辛卻也知曉不少。

    畢竟，每一次晨鐘敲響，都會有人設宴，只不過大小而已。

    大羅天，天海至高之地。

    天庭，大羅天至高主宰，其宰執寰宇諸界，乃萬界共尊之霸主，其中強者如雲，仙神如雨，威壓諸天，萬靈臣服。

    三司九部，便是天庭諸神仙之所在。

    宰執一部者，縱然在九劫之年，也是威震寰宇，聲名赫赫之輩。

    無數神佛尊稱其為，『九極戰神』！

    「九響是九極戰神，這八響……」

    李二一撓撓頭，有些疑惑，也有些敬畏。

    身為掃把星，他在天庭的地位屬實是不高，人緣也頗差了些，幾乎沒有什麼搜尋情報的來源。

    可九極戰神，對於他而言，那簡直是再熟悉不過了。

    九天降魔祖師、斗姆元君、司法天尊、司命之主……任何一位，可都是活躍於傳說之中，神話中的神話。

    僅次於這九位的，又會是誰？

    「無論是誰，與我等無關。」

    楊間說着，突然挑眉，望向高處。

    李二一循聲望去，卻見得熟悉的神則大道垂流而下，一頗具仙風道骨的老道手持拂塵，跨步而來：

    「大天尊召見顯聖真君！」

    「她已經歸來了？」

    楊間心中一凜。

    百年之前，紫薇帝君歸來時，因犯了天規，於虛空中與那帝因交戰，未多久，已被斬去了位階神通丟下凡間。

    可她，卻並未歸來……

    「真君，請吧！」

    那老道瞥了一眼李二一，眼底不掩飾的晦氣：

    「大天尊召見，真君可不能帶這掃把星去了……」

    「你……」

    李二一眼皮一跳，正想說話，楊間卻已是打斷：

    「頭前帶路！」

    那老道只得作罷，微微拱手後，就已頭前帶路去了。

    神庭巍峨，華光繚繞。

    再度走入神庭之上，楊間心中不由得一動，深感忌憚。

    隨着無盡靈炁滾滾而至，諸般神佛紛紛歸來，兩百餘年間，天海可謂是一日數變，而天庭自然是變化最為劇烈的地方之一。

    他親眼看到，這座巍峨神庭從廢墟中一步步煥發神采，但此刻仍不由得一驚。

    形入此間時，他只覺身軀一沉，好似被一座巨岳橫壓而下……

    「這是？」

    「神庭，復甦，天條正在重塑！」

    那老道微微一笑，解釋着：

    「百餘年前，大天尊罷黜了紫薇帝君，也借其神軀，於虛空之外，重鑄天書，如今，只怕是，功成在即？」

    說話間，這老道眼神中不乏艷羨。

    大天尊歸來兩百餘年，除卻宴請諸般大神通者的那一次之外，其餘時候根本不曾召見過幾人。

    而這位顯聖真君，就是那幾人之一，甚至可以說，是寰宇之間，面聖最多之人，沒有之一！

    這讓他如何能不艷羨？

    「天書？」

    楊間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季動，緩步走入神庭之後，那神光充塞的庭院之內。

    神庭之外，諸島嶼飄忽於雲霞之中，神庭之上，諸般仙宮如林，一眼望之無盡。

    而此間庭院，卻顯得十分清幽，外有神光繚繞，內里，卻簡樸的有些不似神庭。

    山嶽、竹林、清泉、木屋，以及，九塊一人高的臥牛石。

    在此間，楊間再度看到了那着常服的中年人，他坐在河畔的臥牛石上。

    如之前一般，任他如何去看，如何去記，卻根本無法看清，也無法記住他的五官，面容。

    「坐。」

    中年人平靜開口，楊間身不由己的坐下。

    這位看不到面容的中年人，有着他無法理解的言出法隨，任何一句話，都似定然能成為現實。

    每每直面，楊間都覺身心魂靈都在顫慄，縱然有無盡的怒火與殺意，都只會變成震怖，驚懼來。

    這不是他心境修持不足，而是兩人本質上的差距，已經大到了一個無法想像的地步。

    就如凡人仰望星空，只覺無盡深邃浩瀚，又不免生出自己無盡渺小之意……

    「清源妙道乃七元七大極道位階之一，你不走此路，難證司法。」

    中年人似乎看了一眼楊間，又好似在漫不經心的餵魚兒：

    「不成道，一切皆空，你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

    「這，不是我的路！」

    楊間冷冷回應。

    每每見到眼前這尊無上存在，他心中總是顫慄難言，卻又平添無數的複雜。

    因為，他只有在此，才能感覺到自家老爹的氣息……

    「路，從來不屬於任何一人，哪怕是開闢道路者，只要他開出了道路，就人人都可行走，人人皆可成就。」

    中年人拋下魚餌，小溪內，頓時有諸般金紅魚兒紛紛爭搶：

    「你於此世為我子，不必與任何人爭搶，也不必為任何人讓路，顯聖，從來都是為你準備……」

    楊間呼吸一滯，他根本無法反駁，卻仍是咬着牙：「我說了，這不是我的路！

    我絕不會阻我哥的路！」

    「那你，就只有困死孤島這一條路可走了。」

    中年人無悲無喜，甚至絕大部分的心神都不在此間：

    「你，想好了嗎？」

    楊間沉默。

    過去的兩百年間，他拒絕了許多次，無論是來自於眼前之人的指點，還是來自於其他人的指路，他一步都未走。

    只是將自家兄長傳授的武道，修持至人仙第四步，千變萬化的境界。

    可武道至此，似已絕了，他已許久不得寸進。

    他何嘗不想更進一步，可……

    『我若順她所指指路走，如何對得起我哥……』

    楊間心中掙扎。

    他更怕，自己應了眼前之人，自家老爹，就再也沒有歸來之日。

    「他，已不存在了。」

    中年人似乎知曉楊間所想，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他是我於此劫轉世的萬千身神之一，我歸來之時，他便已消散，再不會歸來。」

    「啊！」

    楊間只覺心口滾燙，再也按耐不住，他想要衝殺，卻連起身都做不到。

    面對那平靜如天一般的眼神，他心中的怒火，竟再一次消失的無影無蹤。

    怒卻無可發泄，悲卻無力還手，楊間只覺自己好似要走火入魔，太陽穴突突直跳：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你，可以下界了。」

    中年人只是一句話，楊間已不由自主的起身，甚至來不及去向任何人道別，已一頭栽進了雲海之中。

    自大羅天，墜落地界。

    「你，未免對他太好了些……」

    空蕩蕩的虛空之下，似有陰影一閃而過，帶着驚訝與疑惑：

    「你，莫非真被你的轉世身影響到了？」

    話音未落，這陰影都被自己嚇到了，旋即又覺得不可能。

    眼前這位無上存在，乃是真正的近道之人，天生便無有任何喜怒情緒，如天無情，人的情緒怎麼可能影響到？

    更不要說，其於九劫應劫之時，分化出的身神何止億萬萬，怎麼可能被其中之一影響？

    中年人不語，只是按了按心口：

    「或許，真未盡全功……」

    「這，這怎麼可能？」

    下意識的一問，居然得到了回應，那陰影好似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劇烈震顫扭曲着：

    「輪迴有差？還是說，誰人算計……」

    「或許，都有。」

    中年人仍是無悲無喜，她感受着心裏涌動的情緒，微弱到可以輕易斬滅，卻任由這情緒涌動着：

    「太乙，有客至，代我前迎百載……」

    「嗯？」

    那陰影似有所覺，他勐然抬頭，視線好似穿越了歲月時空。

    卻見得，一片光怪陸離的幽暗之地，無盡歲月氣息在其間翻滾涌動着。

    隱隱間，似可見一尊八卦丹爐在熊熊燃燒，似有道人背對而坐，輕搖蒲扇。

    「她?」

    被稱之為太乙，猶如虛無般的陰影，看到這一幕也不禁心頭一震。

    然而，這卻僅僅是開始……

    在那歲月氣息交織的虛無極深處，不知哪處時空之中，他看到了有聖山矗地拔天，大到無垠……

    看到有慶雲匯聚，不可名狀的尊神緩緩浮現，似聽到了禪音，又好似聽到有人在傳頌道經……

    更甚至，聽到了金鐵碰撞般的錚錚之音。

    「大天尊還未成道？」

    虛無之間，似有聲音從歲月盡頭流淌而來，好似有無上存在跨越時空長河而來：

    「亦或者，人在道外，便不需成道？」

    「還是說，來早了？」

    「倒也不是……」

    中年人緩緩抬手，無盡歲月就如漣漪般隨之盪開。

    真實與虛幻，存在與消亡……

    無盡的光怪陸離，被那手掌貫穿，壓平，其間錯亂的時空，被一下撥正。

    這一刻，天海皆動，似有寒風吹卷。

    界外虛空處，乾剛巨艦緩緩停下，黑白子等人於此間盡催神通窺見界內風貌。

    而不等他們心中驚嘆，不可思議的一幕，就發生了。

    天地之內，原本不徐不急的一幕幕，在這一刻，無比自然，卻又無比劇烈的，加速了！

    歲月，被人撥動了！

    而這一切的來源……

    一處虛空之外，諦聽突然側耳，聽得神音迴蕩，心中寒意翻湧：

    「不早不晚，來的剛剛好！」

    ……

    ……

    無盡莽荒之中，一處山林。

    此間古林蔥鬱，險峰矗立，瘴氣瀰漫，時而有巨吼迴蕩，好似有無盡妖魔盤桓其中，故而此間人跡罕至。

    「到了！」

    突然，一團雲氣自高處墜落於瘴氣之中，有聲音自其中傳出。

    「師父，您老下次丟我下來，能不能提前告知一聲？」

    瘴氣中，一處荒山上，雄壯如熊羆般的漢子抱怨着，聲音頗大。

    「哎？」

    一身着灰色道袍，面容乾癟的老道自雲層中探出頭來，他手捧羅盤，口中喃喃：

    「不應該啊，定運羅盤指引之處，怎麼會空空無物？莫非，那物什成精了？」

    心念一起，這老道慌忙跳下雲頭，落在荒山上，他左顧右盼，不住擺弄着羅盤：

    「不對啊！這距離積雷山怕不是還有十萬八千里，定運羅盤怎麼可能就失效了？」

    「師父！」

    那大漢跨步而來，探頭去看：

    「您讓我看看？」

    「你懂個屁！」

    老道瞪了他一眼，轉而看向這瘴氣繚繞的群山，眉頭緊鎖：

    「昔年祖師埋下的那一枚石胎可是早無靈性，還能自己跑掉不成？」

    「那誰又說得准？」

    大漢滴咕了一聲，左顧右盼了半天，突然驚呼一聲：

    「師父，你，你快看腳下！」

    「什麼？！」

    那老道下意識低頭，頓時也被嚇了一跳。

    這荒山瘴氣繚繞，雜草叢生，可透過雜草，卻隱隱可以察覺到一抹紫意。

    那似有似無，似紫似金之色，在山體之上不住遊走着，從微弱到明亮，

    震動，也從細微，到劇烈！

    「難道祖師當年埋下去的，是座山？！」

    那老道喜出望外，那大漢卻是嚇的汗毛倒豎，聲音都尖銳起來：

    「爆，要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