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張恆之,叫張子英,雖然人確實來自龍虎山……
莫非是張恆之處於某種目的,臨時改了姓名?還是說,當初張恆之不是一個人下山的?旁邊一直就跟着這個張子英?
只不過這傢伙就是一個跑龍套的,存在感極低,專門負責接觸類似於韓老財這樣的土地主,所以後世的記載中也沒有提起他。
這是顧安目前所能想到的。
不過,他在沉默和思考的同時,韓秀秀有些擔心的看了眼那空蕩蕩的空氣,她以為顧安走了,聽得出來,顧安剛剛的語氣很急促,情緒波動很大。
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是應該是影響到他了。
「顧安……你還在嗎?」
韓秀秀朝着那空氣試着喊了一句。
顧安沒有回話,還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直到……
韓秀秀輕輕走下床,怯怯的朝着這邊走來,然後伸出手掌,摸了摸顧安聲音傳來的方向。
她也不能確定準確的位置,所以就是左右划拳,嘗試着去觸碰。
顧安看着那雙小手從自己身體裏穿過,輕聲道:「別摸了,都摸到不該摸到的位置了……」
「啊?」
韓秀秀聽到這話,猛然一驚,身子往後一縮,臉頰通紅,女孩子家家,到了該出嫁的年齡時,家母總會告知一些讓她羞恥的話。
顧安的話,她懂得。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不在了。」
韓秀秀小聲道着歉,聲音也越來越小。
顧安笑了笑:「沒事,都老夫老妻了,百年後你還天天摸我,我都已經習慣了。」
韓秀秀立刻愣在原地,水汪汪的眼睛露出驚訝和震驚的神情,然後,她有些難以接受顧安的話,語氣充滿了質疑:「我怎麼能這樣呢……太不像話了……」
顧安斜睨了她一眼,韓秀秀這老實孩子,再說下去,估計就要開始嚴重懷疑自己的品德了,立刻轉移話題道:「秀秀,你剛剛說韓老財那邊請來了龍虎山道士,你知道是幾個人嗎?還是說,只有張子英一個?」
韓秀秀很快就被顧安成功轉移了注意力,想了想,然後遲疑了一會,不太確定的語氣說道:「我沒親眼見過,我也是聽家裏人說的,好像就聽到說只有那個小道長一人……」
顧安聽到這話,立刻點點頭,看來,這張恆之要麼就是躲在暗處,要麼就是化名了張子英,要麼就是還沒有到韓家村,目前來看,這個張子英到底重不重要還需要自己親自去驗證一下。
另一邊,韓秀秀說道家裏人時,立刻問道:「顧安……你看到了我爹娘了嗎……他們半天都沒有回家了……」
顧安沉默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和韓秀秀說實情,他剛剛進來的時候,韓秀秀的父母正被村子裏一群人圍着,在相互拉扯着,反抗着,按照這種情形,他們兩個最後肯定會被控制住。
如果倆人識相點,老老實實不動,或許還能保住性命,要是繼續反抗的話,面對一群紅了眼的村民,下場是怎麼樣的,顧安已經能猜到了……
畢竟,韓秀秀是他們的女兒,他們肯定會反抗的。
可是這話,顧安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和韓秀秀說出口。
如果說了,韓秀秀肯定會求自己幫忙相救,但是自己對畫中世界來說只是一個過客,自己不能插手這裏面的一切,否則就會造成這裏面的世界崩塌。
韓秀秀見顧安半天不說話,她眼珠子有些靈動,多了一絲水霧,然後低下頭,輕聲道:「顧安……情況很不好對吧……是不是已經出事了。」
顧安明白,自己的沉默讓韓秀秀猜到了一些事情,連忙轉移話題:「秀秀,再過幾天就要『出嫁』了,你害怕嗎?」
誰知,韓秀秀沒有接話,而是輕聲道:「顧安,你能幫我和他們說說嘛,我願意嫁給土地爺,讓我爹娘不要在反抗了,我好擔心他們……」
顧安一愣:「你怎麼不自己出去和他們說?」
韓秀秀搖搖頭:「村里人說,我在出嫁前都不能離開房間,不然會惹得土地爺不高興的,土地爺不高興,村子就要遭殃,然後就不下雨了,村民們就活不下去了,我爹娘也就活不下去了……」
韓秀秀說了很多,或許最後一句才是她最關心的目的。
顧安想了想,嘆息道:「我很想幫你,可是整個村子只有你能聽到我的聲音,所以我無法和他們交流,對於這個村子來說,我只是一縷空氣罷了,並不能改變什麼。」
韓秀秀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隨後露出了一些笑容:「顧安,你這麼說,那說明我爹娘現在還沒事,還是安全的,不然你就不會說無法給他們傳話了……」
顧安哽了一下,這韓秀秀啥時候這麼聰明了,居然從自己幾句話里就猜到一些事情。
確實,自己剛剛進來的時候,韓秀秀爹娘只是被村民們圍住,暫時還沒有出現什麼更暴力的場面,而且目前為止,外面也沒有傳來什麼尖叫聲,說明情況暫時還是穩定的。
不過韓秀秀現在穩定了下來,顧安也舒了口氣,現在,他要出去走走,去村子裏其他地方看看,首先,他要去韓老財家裏,去會一會那位來自龍虎山的小道長。
「秀秀,我這邊有事先去其他地方看看,等有時間再來找你,記住,不要害怕,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最後一句話顧安更像是在安慰,因為他無力改變着什麼,可就算是安慰,至少也比什麼都不說的強。
韓秀秀聽後笑了笑:「我不害怕,你不都說了嗎,我們百年後是夫妻,那說明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一切的結果肯定都是好的。」
顧安聽到這話,立刻樂了:「你這麼相信我說得話?」
韓秀秀表情也漸漸凝固起來,遲疑的看着顧安的位置:「你的意思……你剛剛是騙我的?」
顧安:「……」
韓秀秀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老實,隨便調侃幾句就能當真。
顧安連忙搖頭:「沒有,我沒有騙你,秀秀,我就算騙了全天下的人也不會騙你。」
顧安的語氣很真誠,真誠到韓秀秀光憑聲音就能感覺眼前這個還沒有看到的男人應該是個好人……
也或許是沒有見到本人,充滿了神秘感,心目中自然而然的將顧安往自己心中最美好的方向去想,心中輪廓中或許已經浮現出一個自己最喜歡的樣子。
韓秀秀沒有出過村子,沒見識更多的東西,腦海中能想到的最俊俏的男人大概就是韓老財已經過大壽時,去城裏請的那些戲班子了。
那些唱着大戲的角兒看上去就很俊俏。
韓秀秀甚至想過,如果自己有一天,也能穿上那些好看的戲裝,然後躲在房間裏照着鏡子,那該多好。
「咦?」
站在韓秀秀對面的顧安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因為,本來,他是能感覺到韓秀秀看不到自己的,可是就在剛剛,突然冥冥之中,他和韓秀秀之間好像多了一些羈絆?
這羈絆就像憑空而現一般,兩人之間,像是突然產生了一種關聯。
「顧安……我好像能看到你了……」
韓秀秀這邊,突然也驚呼起來,她顫抖着伸出手指,輕輕觸碰顧安的位置。
在那裏,她的視角下,她能看到一絲絲輪廓,就好像一縷縷青煙形成的一個大致樣子……
之前,她可是什麼都看不到的。
顧安聽到韓秀秀的話,連忙觀察自己,確實,自己好像不在是無形,確實有了一點輪廓的形狀……
自己這是要顯形了?
不對……沒這麼容易,剛剛應該是發生了什麼,然後自己就像是得到了某種獎勵……
如果自己徹底顯形的話,就算不能劇透,可也能插手很多事情了。
不過這之前,要搞清楚,自己為什麼突然能顯形了,還有剛剛那種羈絆感,又是怎麼形成的。
顧安思緒着同時,韓秀秀的手指已經怯怯的伸了過來,她好奇的看着顧安,拿着手指,輕輕戳了戳顧安的位置。
這一次,雖然看上去戳到的還是空氣,可實際上,她能感覺自己好像戳到了什麼,就是軟綿綿的,不太真實,但是絕對沒有戳空。
顧安這邊也有着和韓秀秀同樣的感受。
他想了想,然後也伸出手指,和韓秀秀手指對碰,相互戳了一下。
兩方都有意的情況下,手指觸碰之間,有一種觸電的感覺,韓秀秀連忙退後,將手掌收回,靠在背後,臉頰微紅,低着頭,一言不發。
女孩子家的好奇心做出了剛剛那些事,在這個年代看來,似乎是要被人指責的。
顧安笑了笑,連忙問道:「秀秀,你剛剛都做了些什麼?為什麼我會顯形?」
韓秀秀聽後疑惑的搖搖頭:「我……什麼都沒有做啊……」
顧安皺着眉,開始回憶剛剛發生的一切,確實,韓秀秀什麼都沒有做,情況就這麼突然發生了。
莫非……
是想到了什麼?
顧安心中一動,連忙問道:「那你剛剛在想些什麼?」
韓秀秀一愣,想到自己剛剛所想的事情,放在後世似乎在正常不過,可這個年代,被各種思想約束,加上哪有和一個男人直接說出女兒家心思的,她立刻又紅了臉,低着頭,也不說話,只顧着搖頭。
顧安看得莫名其妙,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難道是在想着以後給我生幾個娃?」
韓秀秀抬起頭,瞪着眼,哦着嘴,然後連忙搖頭:「沒有……我就是覺得之前村子裏那些戲服好看,剛剛就想着以後自己要是也能穿着戲服,站在鏡子前看看就好了……」
越說到後面,韓秀秀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顧安一開始還沒有明白韓秀秀這又有啥好害羞的,有啥說不出口的,可一想到這個年代的情況,貌似也能理解了……
確實,唱大戲的和後世那些明星本質上雖然是一樣的,但是在這個年代,背後還是受很多人看不起的。
韓秀秀一個未出嫁的女兒家,現在想這些,確實會被人當成是不倫不類。
另外,顧安突然也明白了一些東西,心裏有了點思路。
自己能顯形,和韓秀秀脫不開關係,自己和她之間,冥冥之中就好像是綁定的,自己是否只要幫韓秀秀完成這個心愿,就能加快顯形?
那這之間,先給韓秀秀搞一套戲服回來?
只是……
自己現在都無法觸碰畫中世界的東西,剛剛也就勉強和韓秀秀手指觸電了一下,上哪去去弄戲服去……
除非讓韓秀秀自己親自去?
不太可能,現在村子裏人都把她看得死死的,怎麼可能會讓她到處亂跑。
要不讓韓秀秀親自告訴外面那些人,讓他們去弄?畢竟韓秀秀現在對韓家村來說可是個寶貝。
也不行……
韓家村的那些村民個個迂腐不堪,肯定會覺得韓秀秀穿戲服後就不乾淨了,是對土地爺的褻瀆,絕對不會答應的。
自己幫不了,韓秀秀也不行,那怎麼辦?
顧安頭疼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又想到一個人。
韓平!
那個韓閣老家的老祖宗,這位可是單相思,非常喜歡韓秀秀,一直惦記着,後來還每天都寫日記。
而且這位中途還偷偷來過一次,告訴韓秀秀不要害怕,他能救她出去。
這樣想的話,那下次韓平真要來了,自己可以讓韓秀秀告訴韓平,送一套戲服進來,以次來完成她的心愿?
顧安想到這個辦法後,立刻就將這個想法告訴了韓秀秀。
誰知韓秀秀聽後連忙搖頭:「我只是平時偶爾會有那種想法,可是眼下,這種情況,哪還有心思弄這些……」
韓秀秀說着,小臉也拉了下來,語氣低沉。
顧安聽後連忙解釋道:「秀秀,我讓你這麼做是為了你好,如果這麼做的話,或許能改變眼下這個局面,你願意嗎?」
聽到能改變眼下這個局面,韓秀秀眼睛一亮,多了一些色彩,她抬起頭,認真看着顧安:「如果可以的話,那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