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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八點二十，整個城市早已醒來，街道上車水馬龍，開啟了新一天的堵車大潮。

    過去楊不凡也深受其害，無論是上白班還是下夜班，都被折騰的夠嗆。

    上白班的時候，早晨五點半就要起床，需要趕上第一班地鐵，然後坐上工廠班車，每天七點五十才能趕到單位。

    下夜班的時候吧，也真沒好到哪裏去，班車八點半才發車，這半個小時的生命算是贈送給單位了，如果堵車，回到租住的房子絕對要十點鐘以後了。

    沒辦法，騰飛廠的位置太偏了。

    工廠處於城市的最東側，在開發區的深處，附近都是各種汽車零部件工廠，完全沒有居民區。

    但是如今，楊不凡的日子完全不一樣了。

    早晨八點零一打了卡，楊不凡就哼着歌下了班，然後直奔大門口。

    幾分鐘之後，楊不凡點的外賣就到了。

    在兩位保安大哥綠油油的眼神中，楊不凡接過一個大袋子。

    豆腐腦，油條，包子，茶雞蛋，熗拌菜，一整套早餐安排的明明白白。

    有錢人的早餐就是如此樸實無華，且枯燥……不過真香。

    吃過了早飯，楊不凡拿着塑料盆去了宿舍的公共浴室，簡單沖了一下後，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又拿手機刷了一會短視頻，這才上床準備睡覺。

    這樣的生活其實也挺好。

    當然了，前提是得像楊不凡現在這麼有錢。

    有錢才能任性，沒錢只能認命。

    如果是過去，楊不凡肯定會焦慮，一邊想着自己現在特麼的跟坐牢一樣，一邊憂愁着自己未來應該何去何從。

    感謝廠狗系統，感謝騰飛工廠，感謝上帝，感謝一切的一切。

    不到九點鐘，楊不凡緩緩入睡了，昨晚其實很累，雖然沒有開機，但動腦子其實也相當消耗體力。

    「暖陽下，我迎芬芳，是誰家的姑娘，我走在了那座小橋上……」

    睡夢中的楊不凡咽了口唾沫，心裏還在想，這哪個孫子放的音樂，還挺好聽的。

    足足過了二十幾秒，他才反應過來，這不是自己剛剛新換的鈴聲嗎？

    有人給我打電話？

    楊不凡閉着眼睛，直接拿起電話，有氣無力地接通。

    「餵？誰啊。」

    「不凡，我李哲啊。」

    楊不凡眼睛突然睜開了，因為他知道李哲這個工作狂給自己打電話肯定離不開工作的事情。

    果不其然，李哲那邊語速飛快地說道：「你在單位宿舍呢吧？」

    「恩，在啊，怎麼了？」

    「上午九點開質量分析會，要求你和我去開會。」

    「蛤？」

    「你睡了？趕緊起來吧，應該是昨晚那幾個問題的事情。」

    「李哥，你去不就行了嘛，叫我搞毛啊？」

    「不知道，我也很奇怪。不過那個什麼，不凡啊，一會去開會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情緒啊，千萬別亂說話。」

    「開個質量分析會而已，我注意情緒幹什麼？」

    「嗨，去了你就知道了。我先洗把臉再去，不說了。」

    楊不凡眉頭緊鎖，幾乎到了滿頭大包的程度，這玩什麼飛機呢，叫我一個實習生去開質量分析會？

    算了，既然領導這麼安排了，那就必須得去了。

    楊不凡慢騰騰地坐了起來，因為有視頻說，早晨起床不能瞬間起來，一定要磨蹭一會，要不容易猝死。

    現在楊不凡覺得自己的命可相當值錢，絕對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

    那就虧大了。

    穿上工作服，楊不凡看了看表，還有五分鐘九點了，當下鎖了房門，直奔主辦公樓五樓。

    那裏除了一些領導辦公室以外，還有一個大會議室，平時質量分析會都在那裏開。

    到了門口，楊不凡敲了敲門，發現裏面一個長條形巨型桌子已經坐了一圈人了，卻沒有任何人理自己。

    沒辦法，楊不凡自己推門走了進去，然後就發現十數道目光跟刀子似的，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許輝好感度-1。」

    「趙文明好感度-1。」

    「彭永強好感度-1。」

    「佟莉好感度-1。」

    「於鑫好感度-1。」

    「許峰好感度-2。」

    楊不凡：「……」

    這什麼鬼啊！

    是你們叫我來開這個神仙會議的，我敲門沒人理，我自己進來你們好感度直接爆減，就這麼看我不順眼嗎？

    還有生產部車間主任，那個叫許峰的，你特麼是不是有病？

    其他領導都整齊劃一降低一點好感度，你降低二點是什麼意思？就你腰間盤突出嗎？

    楊不凡臉上笑嘻嘻，心裏mmp，也不說話，直接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了。

    全單位領導都是玻璃心，真特麼惹不起。

    這個時候，坐在會議桌最前端，一位個子矮小，頭髮梳的板板正正，好像還打了髮膠的人物發話了。

    這個人就是壹城騰飛工廠的總經理，許輝。

    「咳，好了，注意效率，我們開始開會。」

    許輝咳嗽了一聲，然後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水，同時手一擺，示意開始。

    這個時候，質量部經理佟莉趕緊點了點頭，然後用電腦打開一個表格投影到幕布上，上面詳細列出了之前一周所有的產品問題。

    佟莉這個女人四十多歲，一臉的高冷認真，她也不說什麼，直接開始敘述產品問題的具體情況。

    「大家好！上一周，外部質量反饋一共發生了十二次，退貨共計二十公里，客戶索賠一次，金額五千五百元。內部反饋一共二十一次，總計二十三公里，其中批量問題兩個。原材料問題發生四次，總計……」

    楊不凡坐在角落裏，都驚了。

    工廠的現狀已經惡化至此了？

    一周的時間，竟然發生了這麼多客戶投訴和反饋，內部隔離的問題產品也這麼多，連原材料都出了好幾次問題！

    如果現在有人說，這是正常情況，楊不凡能一口粘痰直接吐那人臉上。

    到了這種時候，簡直就是到了生死關頭了！

    工廠管理層再不有所動作和改進，不但工廠將承受巨大的損失，就是產品風評和市場形象都會坍塌。

    這幸虧騰飛集團沒上市，要是上了市，就憑這一份質量問題數據，股價就得暴跌！

    楊不凡感覺現在工廠的問題實在是太嚴重了，如果這麼搞下去，說不定工廠都要倒閉。

    如果工廠倒閉了，勞資的廠狗系統怎麼辦？

    要知道，之前的提示可說過，如果自己被開除或者離職，那可是要扣除一萬點經驗值的啊。

    但廠狗系統偏偏沒說一點，那就是工廠倒閉了怎麼辦？

    恐怕也要算自己自動離職吧，到時候把自己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那點經驗值都會被扣掉，那自己豈不是要冤死？

    騰飛不能倒啊，如果真倒了，最慘的就是我啊！

    真要發生這種情況，那就是辛辛苦苦買把傘，一場大風擼了杆啊！

    楊不凡聽了這一組數據，已經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了。

    但他環顧四周，卻發現了一個極其神奇的現象。

    所有參會的領導層，包括總經理，副總經理這種高層領導，還有各部門經理或者主管這些中層領導，甚至是車間班長這種底層管理者。

    每個人都一臉淡定，臉上沒有任何焦急之色，甚至連點表情都沒有。

    幾個不同部門之間的領導可能有什麼事情要說，竟然還在下面交頭接耳，甚至有幾個領導連聽都沒聽，拿着手機不斷發着信息。

    楊不凡這一次真有些傻眼了，他真的沒有想到，面對如此糜爛的局面，管理團隊竟然還能如此淡定。

    是他們心理素質好，還是心大呢？

    楊不凡偷偷又看了一眼李哲，發現李哲面前擺了一個筆記本，他正拿筆寫着什麼，並不能看到有什麼表情。

    這時候，楊不凡終於有些理解李哲剛剛電話里的意思了。

    他已經提示過自己了，那就是今天這分析會可能會刷新自己的三觀，但他建議自己不要意氣用事，少說話，別得罪人。

    算了算了，聽着吧。

    聽聽這幫人到底是怎麼分析的，能有什麼高見，又能提出什麼措施力挽狂瀾。

    質量部這位佟經理，真是應該去幼兒園教學，她字正腔圓，不緊不慢，十分適合給三至六歲的小朋友進行啟蒙教育。

    但是在這種場合，她的說話方式，簡直有催眠作用。

    不到十分鐘，設備部經理彭永強就開始不斷點頭了，仿佛在不斷讚許質量部的情況匯報。

    而其他參會人員，也都打哈欠的打哈欠，撓頭的撓頭，幾乎沒有一個在狀態的。

    只有總經理和副總經理還算正常一點，總經理許輝一直認真聽着，不時還微笑地補充幾句。

    特麼的，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而副總經理趙文明業務極其繁忙，一直在面前的筆記本電腦上打字，整個會議室都迴蕩着他啪啪啪的打字聲。

    楊不凡在這種環境下，只感覺上眼皮和下眼皮仿佛不是同根生了，總是要打架。

    可是他的位置雖然在角落，但幾個主要領導的視線偏偏能夠毫無阻礙地看過來，這讓楊不凡無比的難受。

    睡又不能睡，清醒又清醒不過來，實在是太難熬了。

    偏偏這分析會還真是一個分析會，這些領導們只憑着質量部介紹的隻言片語，就開始對生產現場不同情況下發生的產品質量問題開始了分析。

    楊不凡硬着頭皮聽了聽，很快就看透了這幫人的真實水平。

    質量部經理佟莉，她應該是個搞體系管理的，水平應該是內審員的水平，不過這種水平在北方也算足夠了。

    只要花點錢，什麼ts16949，iso 9001，iso 14001這種體系審核應該都能順利通過。

    但她的問題很嚴重，她竟然完全不了解生產工作的實際情況，所有的問題分析出來都是「我以為」，「我認為」，「我覺得可能是」，「我也不是專業的，但我覺得」這種話。

    總結起來就是，這老娘們屁也不懂，完全在那裏鬼扯呢！

    當楊不凡發現，主持分析會的靈魂人物竟然是這個水平，他就徹底崩潰了。

    這……特麼……是個什麼神仙會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