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微雲慢慢朝着稻草人走了過去。
雪地淺淺,不見足印,只有稻草人被一根直直的木杆撐着,一支獨立。
蘇微雲看着一動不動的稻草人。
稻草人也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咦,這有一張紙條,是誰留的?」
蘇微雲作出十分好奇之狀,伸手去拿放在稻草人手中的那張小紙條。
為了避免被大風吹走,小紙條原是粘黏在它手臂上的。
於是蘇微雲稍稍用了用力。
嘶!
紙條一把被撕下!
就在這一瞬間,那稻草人的心口卻迅疾地彈出數枚小針,帶動風聲,「嗡」的一下射出!
嗤、嗤、嗤!
小針沒進蘇微雲的雙肩,入肉並不算深。
這本就是一個製造得很巧妙的機關,只要紙條撕下,手臂牽動,稻草人就會射出暗器。再加上那個時候撕紙的人的注意力一定全都是放在紙條上的,要想躲避就很難很難了。
蘇微雲根本躲都沒有躲。
王動霍地衝出,本欲制止蘇微雲的動作,可已是來不及了。
蘇微雲靜靜地站在原地,終於讀出紙條的細如螞蟻的小字:「如果你不是王動,那麼你就是他的替死鬼!」
王動驚呼道:「你中招了?」
蘇微雲道:「嗯。」
王動一下掠至蘇微雲身前,飛快地將衣襟撕開,以布條纏繞兩指,輕巧地拈出打在蘇微雲肩膀上的兩根小針,手法極其熟練,好像是以前常常會做這種事情一樣。
針尖在淡淡的冬日陽光下散發着刺眼奪目的光芒。
而蘇微雲居然還在笑:「他們說我是你的替死鬼!原來這就已算是『我替你死了一次』,未免也太容易了些。」
王動有些着急道:「你竟然還笑得出來,此針名為『三日命針』,三日無解藥,你性命便有憂......」
蘇微雲淡淡地道:「一日之內若不解毒,我這雙手臂恐怕就算廢了,是不是?」
王動道:「你既然知道,你還來招惹這稻草人?!」
蘇微雲看了看四周,低聲道:「這針本就是我故意中的。」
「故意的?」
王動想了想,露出恍然之色,明白了蘇微雲的用意,卻立即又道:「可是你用的這方法是不是太危險了一些?」
蘇微雲緩緩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說完這句話,他就倒了下去。
身軀打在雪地上,激起一片融水。
······
中午,清河縣衙。
仍然空空蕩蕩的,看不見任何衙役。
據說六扇門派來了三批高手,除了第一批的人被蘇微雲打發回去以外,另外兩批仍不見蹤影,生死未卜。
仿佛他們就是從人間無緣無故地蒸發掉了一樣。
這種事情在江湖上並不很經常發生,有能力完成這種事情的人也就是為數不多的那幾十個人。
但是不管如何算,正站在王動面前的赤練蛇、紅娘子、催命符都一定會算在這幾十個人之中的。
屋前,雪中唯有松柏傲立。
風輕輕地吹着樹梢。
紅娘子一看見王動,就咯咯咯地笑了:「鷹中王,你好,好久不見。」
王動平淡地回應道:「好久不見。」
紅娘子長得果然很好看,身材更是上上之選,她撫了撫胸前的秀髮,又道:「你見到昔日的老情人,就是這樣對待的麼?」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身邊還有一個人已瞪直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王動道:「你既已做了崔老大的情人,又何必再舊事重提?」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緩,卻有一股隱隱的心痛之意。
紅娘子身邊站着的人就是催命符,也是王動曾經的好朋友,好兄弟,他們這個強盜團伙的頭目老大。
催命符將鼻子湊到紅娘子身後,鼻中冒出的熱氣不斷打在紅娘子的後頸上,雪白的脖子立即便起了一層層的雞皮疙瘩。
紅娘子臉上卻還在笑,輕輕地笑,嬌媚地笑:「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的,只有我知道......」
她用蓮藕一般的手臂輕輕挽住催命符的頭,道:「崔老大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調情的方式了,他每一次都恨不得打死我,又每一次都恨不得融進我的身體裏面......啊!」
催命符突然一口咬在了紅娘子的脖子上面,露出一排紅紅的牙齒印。
「啊......」
紅娘子立刻發出既愉悅又帶着些許痛苦的呻吟。
王動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切。
他已好似已經麻木。
但紅娘子和催命符還在繼續。
他們旁若無人的激情實在有些過火。
——大敵當前,紅娘子和催命符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不是要故意刺激王動,讓他心亂,逼他出手?
王動還是沒有動。
蘇微雲躺在屋子裏,也沒有動。
不過就算他閉着眼睛,什麼也看不到,可這些話總是聽得見的。
所以他在心裏默默地嘆氣。
他總算明白了王動之所以變得終日臥躺,疲倦不堪,對任何事情好像都沒有什麼興趣的原因了。
——這本是一種絕妙的自我保護,只要他「不動」,就不會「受傷」。
蘇微雲心中一動,這和《枯榮禪功》中的「枯」講的道理其實有所共通之處。
門口。
催命符和紅娘子並未真的干出什麼事來,一場鬧劇匆匆而來,匆匆而罷。
紅娘子臉色已變得和她的名字一樣通紅,喘息了一陣,說道:「王動,你的那位朋友是不是已中招了?」
王動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點了點頭。
催命符道:「你若想救回你那位朋友,就最好將你吃掉的東西吐出來!」
催命符擁有一雙巧手,不但武功極高,而且善作機關。稻草人便是出自他之傑作。
王動道:「我今天早上只吃了一個煮雞蛋,三個包子,一碗稀飯。你若想看,我馬上就吐出來。」
催命符道:「你何必裝?」
王動道:「我沒有裝。」
催命符道:「你走之前,我們做了一筆大買賣,所有東西全都被你捲走了,你還想裝蒜?」
王動皺着眉頭,道:「那批紅貨,我一分都沒有動過!」
紅娘子輕喝一聲:「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她騰空飛起,橫身擊來,手中閃出兩把峨眉刺,縱橫交錯,連環相擊,如同兩條毒蛇交互刺向王動!
哧,哧!
峨眉刺在半空中揮動出破空之聲,呼呼作響!
轟!
王動忽然沖天而起,一衝就是四丈之高!
不動則已,一動驚人。「一飛沖天鷹中王」本就是五大盜中武功最高,輕功最好的人!
就在他飛起的瞬間,頭上忽然降落下數條毒蛇,在空中一陣亂滾,均往他的身軀上探去!
「無孔不入」赤練蛇。
赤練蛇一直隱藏在樹上,等待多時,終於給出了致命的一擊!